风回一镜

weibo:易城又雪

【长公主在上】春日长 第五章

*地牢+流产文学

*时间线和情节略有改动

*欢迎各位宝贝多多评论~

*4.9k+ 


“我心悦之人,名唤云贞。”


第五章

顾玄清就这么在真州老家落了脚,村里人一传十、十传百,慢慢地人们也都知道顾玄清回了乡。

只是这顾家长子为人孤僻,鲜少出门,也不爱同人打交道,因此亲眼见过他庐山真面目的人寥寥无几。

渐渐地村里流言四起。

有人说顾家幼子相貌端端,长子却容貌丑陋,故而不敢示人,也有人说顾玄清是生了重病将不久于人世,如今回来是落叶归根,还有人说顾玄清回来是为了躲避仇人......

外头流言如沸,顾玄清倒是一副淡然从容听之任之的模样。

王大娘每每听了这些话便是摇头叹气,日子久了也不免为顾玄清忧心,“玄清啊,你还年轻,不要整日整日这样闷在家里,外头天色大好,你也该多出去散散心啊。”

顾玄清知道王大娘一心为了自己好,暮春之景已现欣欣向荣之势,蓬勃生机自是不该辜负,可自己确确实实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兴趣。

他粗粗算来,再过几日便是玄澈过世百日之期。

还有他的孩子,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回真州的这些日子以来,他日日都在扎河灯。河灯的制作繁复冗杂,顾玄清却夜以继日全然不知疲倦,唯有一根根蜡烛陪着他垂泪到天明。

他要用余生所有的心血为他们悼念,保佑孩子早日超度,保佑玄澈来生平安喜乐。

 

百日之际,顾玄清将河灯尽数放于落霞河畔,河灯光亮熹微,伴着悠悠长流,没多久便飘远了。

独留他久久不肯归去

直到他身后的竹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顾玄清侧耳倾听,勉强听见了林中二人断断续续的对话。

“小姑娘,交出钱财,我便饶你不死!”

“我......我身上没有钱,您放过我吧。”

“没钱?那就等死吧!”

顾玄清拨开草丛,俨然看见了月色下一闪而过的刀光。

他在地上随意地拾起一枚碎石子,以百步穿杨之势击中了那蒙面强盗的刀锋。

刀被堪堪打飞,直打得大汉手臂发麻。

“哪里来的野小子!”强盗怒发冲冠,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本以为是碰见了什么的狠角色,却不想他转身便看见顾玄清一副瘦削单薄的样子。

“小子,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敢来截老子的胡!”

大汉挥刀而上,顾玄清一个侧身,凌厉的刀尖擦着他的脸斜飞而过。

顾玄清以退为进,眼看被逼至角落,他一个飞身踩在身后的翠竹上,居高临下地一掌打在大汉的胸口。

这一掌用了十足的内力,震得林间的竹叶簌簌飘落。

胜负已然分晓,大汉跪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连连求饶后便狼狈地逃走了。

收拾这么一个草包简直不费吹灰之力,顾玄清得意地轻扯嘴角,顺手理了理自己有些凌乱的衣服,而后转身走到了女孩的身边。

情势变化得太过迅速,女孩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已转危为安,这会儿只是直直地凝视着顾玄清。

眼前这位公子身着一袭莹白素服,衣料极致朴素,不着一线花纹,却是清淡得出尘。

刚刚那场打斗,让他的白衣沾了尘土,可她却觉得,他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她忽然便想起了父亲为她弹奏的那首古曲,古曲有言: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原来这世间,当真有这样的男子。

“姑娘,眼下安全了。”顾玄清轻声开口,却发现眼前的女孩双目出神。

他以为女孩受了惊,便俯下身来,又唤了一声“姑娘”。

声音近在耳畔,女孩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她勇敢地望着顾玄清的双眼,脆生生地道了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那是顾玄清第一次细看这个蹲在地上的女孩,那姑娘冲他笑起来的时候露出两个小虎牙,她灵动又可爱的模样隐隐约约和记忆中的玄澈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眼前渐渐模糊成一片。

“公子?公子?”

耳边传来女孩阵阵呼唤声,顾玄清别过头去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转回头来的时候除却睫毛上细小的水珠,已经端详不出任何情绪来。

“天色已晚,我送姑娘回家罢。”

“多谢公子!”

女孩挣扎着要起身,却因在地上蹲了太久双腿酸麻,甫一起身便又跌回了地上。

这一切都尽数落进顾玄清眼里。

他该出手帮忙的。

但最终,他也只是拔出了腰间佩剑插进土里,以供女孩借力之用。

 

从落霞河到顾玄清家有不远的脚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倒也未觉得路途遥远。

那女孩大大方方地向顾玄清介绍起了自己,她说她的父亲是乡间郎中,今日她替父亲外出采药,不料少了一味药材,待她寻到后天色已晚,这才遇此险情。

顾玄清静静地听着,却少有置喙。

女孩见顾玄清沉默寡言不免失落,险些便要鸣金收兵,可心中却蠢蠢欲动,不肯轻言放弃,“还不知道公子叫什么名字?”

对方闻言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答道:“顾玄清。”

“玄...清...”女孩在心中默念,唇畔不禁莞尔,果然是和他这个人一样翩然清贵的名字。

“我叫陆云深,云深不知处的云深。”

“云深?”顾玄清顿住脚步,一字一字,又低低念了一遍陆云深的名字。

陆云深长这么大,还没有几个男人唤过她的名字,更别说是眼前这样一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

几乎一瞬间她便羞红了脸。

顾玄清后知后觉自己失了分寸,他后退一步躬身颔首:“是我失礼了,向姑娘赔罪。”

“不碍事的不碍事的,公子无需挂怀。”陆云深抿着嘴轻轻摇了摇头,心里却甜蜜地开出花来。

 

真州春季雨水丰沛,二人行至半路,天上便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大雨。

两人都没带伞,便一路淋着雨先到了顾玄清家中。

雨来的莫名其妙,此刻待在屋里,两人的湿透的衣服还在不断地往下滴水。

陆云深额前的碎发一络一络地粘在脸上,而顾玄清的衣摆溅满了泥点,全然没了初见时清朗俊秀的模样。

看着对方狼狈的样子,两个人都不禁笑出了声。

陆云深恍然间呆立住,认识顾玄清这一路上,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他不笑的时候冷淡疏离,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可一笑之下,陆云深只觉得风歇雨霁,暖意融融。

 

顾玄清着了凉,回到家里后便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

他自小产之后便落下病根,明明身体虚乏却又成日忧心伤神,几番折腾下了彻底伤了元气,如今随随便便吹个风淋个雨便能令他头疼脑热。

他觉得头昏脑涨,心中却还是惦记着陆云深。

夜深了,那孩子年纪尚小,他生怕她再出什么意外。

像玄澈那般,连挽回的余地都不复存在。

所以他拿起雨伞,准备把陆云深送回家中。

“多谢公子,只是我家离公子家已经不远了,村里都是熟人,请公子放心。”陆云深眼见顾玄清神色倦倦,便知晓他是身体不适,故而坚持要自己回家。

言尽于此,顾玄清也便不再执着,将人送到门口便转身回了屋。

身上已经隐隐开始发热,顾玄清脱下衣服,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连湿透的头发都没擦干,便疲惫地躺在榻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一场大雨将天地点染得春色盎然,生机勃勃,陆云深早早便起了床,准备归还昨日顾公子借给她的伞。

空着手自然是不好看的,该带些什么给公子好呢?

陆云深苦思冥想,最终盛了一碗木薯粉,蒸了一小盒精致的白糕。

这白糕是真州人从小吃到大的糕点,父亲说顾公子数年前背井离乡,如今刚回来不久。

也不知道,这点心合不合他的胃口。

陆云深抱着雨伞,提着食盒,轻轻叩响了顾玄清的房门。

无人应答。

她用了些力气又敲了敲门,屋内还是一片寂静,仿佛无人居住的样子。

陆云深一下慌了神,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便推门而入。

顾玄清不在别处,此刻正躺在榻上,叩门声如此之大,他却无知无觉。陆云深心中一凛,上前几步便发现顾玄清烧得满脸通红,触手一片滚烫,人已经全然没了意识。

他烧得辗转反侧,已是痛苦难耐,可口中却喃喃不清,似乎是在反复念着同一个名字。

她俯身贴近他的唇边,只听见断断续续几个字,“云深...云...深...”

她一瞬间便羞红了脸。

她对顾玄清,是存了些别的心意的。

如今顾公子迷离之际,喊的都是她的名字,如何不叫她心旌摇曳。

但她却没心思高兴,因为顾玄清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一呼一吸都尤为艰难。

她的手心冒出冷汗,今晨父亲离家去邻村问诊,此刻已经走远。

而她,虽然这些年在父亲身边耳濡目染,也习得不少医术,却从未独自给人诊过病。

顾公子情况紧急,眼下等父亲归来是不可能了,陆云深心里一横,她把着顾玄清的手腕,一番切脉下来,大着胆子给他开了药方。

药喝下去,顾玄清很快便有了好转。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额上也渗出了汗珠。

陆云深烧了热水,轻轻蘸湿布巾,不厌其烦地为顾玄清擦拭额头和掌心。

直到日头西斜,天边开始泛起鸦青色,顾玄清才从沉睡中苏醒。

他一睁眼,便看见床边趴着一个女子。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公主府,身边的人是长公主李云贞。

可他也只是一瞬间的伤神。

他早已离开了公主府。

他和公主之间,也隔了一道深深的鸿沟。

一切都回不去了。

思念尽是徒然,他黯然叹了口气。烧了一夜的喉咙干涩又疼痛,他起身想去倒些水喝,坐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被陆云深紧紧握着。

仿佛触电一样,他飞快地把手抽走了。

陆云深从这一番动作中懵然醒来,见顾玄清醒来只余高兴,全然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于是所有的滔滔不绝都成了陆云深一个人的独角戏。

那时她不以为意,以为顾玄清只是大病初愈,精力不济。

日子还长,等他好了,他们有的是时间互诉衷肠。

 

顾玄清觉得不对劲。

陆云深心思单纯,他是真心拿她当亲妹妹来疼惜的。

可如今对上她的双目,他总能感受到对方灼灼的爱意。

他于感情之事向来迟钝,也不愿自作多情。

但那炽烈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意和长公主眼中流露出来的情愫一模一样。

甚至连王大娘也笑意绵绵地对他讲起了此事。

她说她日日见云深那孩子跑来这里,对他事无巨细。旁人不说,云深是她亲眼看着长大的,是个秀外慧中的好女子,也是配得上他的。

这自然不是配不配得上的问题。

他只是……

只是在爱上李云贞之后,再也爱不起旁人来。

看来,该好好寻个机会,好好同那孩子讲清楚。

于是晚饭时,顾玄清纠结又为难,还是鼓足了勇气开了口:“云深,我已心有所属,还为她怀过一个孩子。”

陆云深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她的手剧烈地颤抖,连筷子也拿不住。

顾玄清垂下眼帘,眉目中不知不觉间铺盖上了浓重的悲伤,“可是我没能留得住那个孩子,也没法再面对她。”

“我……我不信!男子,男子怎可有孕?”陆云深豁然从椅子里站起身,身形都在发晃,“公子,我的确心悦于你,你不喜欢我也罢,怎可欺骗我?”

“我没有骗你,你颇懂医术,为我把把脉便会知我是不是在扯谎。”语毕,他大大方方地拉起衣袖,将手腕递到了陆云深面前。

陆云深将指尖轻轻搭上顾玄清细瘦的手腕,一探之下才发现他脉象虚滑,气血两虚,腹内寒凉,淤血冗积。

尽是小产之人才会有的症状。

“原来,公子真的没骗我……”陆云深失落地跌坐回椅子上可公子,一双明亮的眼睛泪光闪闪,“可公子,云深……云深也是真的喜欢你……”

顾玄清闻言不禁莞尔,“你还小,还分不清什么是喜欢。”

“不!我分得清!”陆云深猛然抬头,眸光盈盈如水,“同公子相处的时候,我觉得心里都是甜的,这不就是喜欢吗?”

是吗?面对陆云深的反问,顾玄清哑口无言。

可他为什么觉得,喜欢一个人,是苦的。

比含了黄连还要苦涩。

但他也只是温声安慰道:“等日后你长大了,自然便知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天上忽然开始飘下雨点来,仿佛是为了祭奠陆云深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恋,雨越下越大,在他们两人之间隔开了一道晶莹的帘幕。

“你……我……”陆云深情窦初开便被人直言拒绝,自是难过得痛彻心扉,可她不想就这么放弃。

话本上说,爱于无声处悄然流露。

那日顾玄清昏迷之际,口中呼唤着的都是她的名字,这又是何缘故?

“我从未喊过你的名字……我心悦之人,名唤云贞。”

提及他那位心上人,陆云深觉得顾公子一向冷清的眉目都温柔了下来。

是她从未见过的,生动的模样。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真的输了。

大雨滂沱,陆云深觉得自己的心里这下了这么一场来势汹汹的大雨。

心里难过极了,她转身便跑走了。

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顾玄清觉得,自己的小腹又开始撕扯着疼痛起来。

 

陆云深回家后整整哭了一夜,被自己喜欢的顾公子拒绝,她觉得心碎。

但她心里更多的是不甘。

她还是不愿意相信他说的话,也不相信真的存在着一个叫云贞的女子。

许是他有什么事情瞒着她,还是他嫌她年纪小?

她不想也不愿再胡乱猜测,她愿意等他,愿意等他爱上自己。

她简单整理了仪容便出门去找顾玄清。

昨天傍晚下了雨,她惦记着顾玄清身体不好,淋了那样大的雨,不知他是不是又像那日一样发起烧来。

可她的脚步却在顾家门前堪堪停住。

一驾金碧辉映的四乘马车停于顾家大门口,与此同时,还有两队士兵寸步不离得守在马车两侧。

不消一刻,一名女子自车中缓缓下轿。

那女子一袭红衣,如枝头芍药般明媚热烈,光芒万丈。

陆云深觉得自己的双腿像绑了沙袋一样沉重,却还是努力迈开步子,朝那红衣女子走去。

“你是谁?为何会来这里?”

“大胆!”为首的士兵大喝一声,“长公主在上,尔等岂敢放肆!”

“罢了。”那女子淡淡地摆了摆手示意士兵退下。

她缓步走到陆云深面前,平静当与她对视。她只开口说了一句话,便让陆云深全身的血液都冷却了下来。

她说,她叫李云贞。



TBC


这边我查了一下关于马车的资料,从秦始皇时期便有“天子六驾”的说法,而公主的驾乘尚有争论,所以我定为了四驾马车以显皇家尊贵,但是未必准确,如果不正确的话还请大家多多指正啦

马上就要结局啦,谢谢大家的喜欢,希望能看到大家更多的评论啦💕

评论(70)

热度(621)

  1. 共26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